1907年11月1日,于威尼斯
根据我们的行进路线,离开佛罗伦萨,我们取道比萨向鲁卡”兜了个 弯儿,由于愚蠢的行政管理限制,我们之前未能参观鲁卡古城。此行不奢求有多大收获,只要能让我见到四个而不是一个伯鲁乃列斯基的穹顶,就不枉这一路周折了。
临行的前一天,我登上了佛罗伦萨主教堂的穹顶,感受它惊人的巨大,简直比圣米尼亚托教堂恢宏百倍……毕竟,在教堂前广场的车水马龙或送葬队列之间左躲右闪地窥视穹顶,和从佛罗伦萨周边的山丘欣赏它,完全是两个概念。
当异族登上山顶的时候,透过清晨蓝色的薄雾,这个巍峨高耸的石头怪物便会突现在眼前。我于是理解中世纪佛罗伦萨的先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的主教堂冠上一个人类技艺所能想像的最 宏伟最壮丽的顶了。
就这样,在城市间的列车上,透过清晨霭霭的迷雾,我得以四次远 眺伯鲁乃列斯基的穹顶。
在拉韦纳六天的时间里,我们过得既开心又充实。 圣阿波里奈教堂的外部正在修缮,但没有影响到我们参观其内部的艺术杰 作——某位深深感动于自然瑰丽的艺术家在教堂半圆形后殿的墙壁上用马赛克镶嵌出一面巨幅的壁画。相形之下:丁托列托在圣马可大教堂的壁画则显得黯然失色了。
新圣阿波里奈教堂,光芒四射;圣维塔教堂,华彩照人;圣洗大教堂,玲珑考究;加拉普拉西迪亚陵金碧辉煌。我们仔仔细细地逐一欣赏。这里的镶嵌画真是无与伦比,完全凌驾于圣马可大教堂之上……
从拉韦纳到波洛尼亚,途经费拉拉。这里的大教堂是一种真正的壮丽风格,于此,建筑师的成就远远超越了雕塑家,后者不懂得如何吸引观者的目光。
最后,来到了威尼斯。
大教堂圣坛上可爱的小天使,技艺纯熟栩栩如生的浅浮雕,装饰感都极强。曼特尼亚的画很美,而且他也是个高产的画家,但想法太少。相比之下,乔托,尽管他的画作有很多经后人修缮之处,但仍然能够感觉到他是个理性感性相融合、心智健全实力雄厚的天才。
圣马可大教堂及广场、总督府和黄金宫都值得一去。尽量去看,尽量去感受,尽量去学习……
但这城市不是久留之地。这雾,这雨,这潮湿的天气,这上涨的海水,还有这环礁湖。因为天气,所以有太多无所事事的时间了,船在河里摆来摆去,让人感觉懒洋洋的。削好的铅笔还没动,画纸都是空白的……
我收到佛雷先生一封彬彬有礼的来信,这让我很高兴。毕竟,在长时间的一丝不苟的努力工作之后,还要遭到尖酸刻薄的对待,是令人无法忍受的。
如果由于无知或疏漏而出现了什么差错,也属情理之中。我对佛雷先生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当初,他提出条件把设计委托给我的时候,是考虑过的,是满意的。现在又变卦了,我不明白,老实说,接受这项工作的时候我没想到会这样。
对壁画的研习使我稍感宽慰,我发现它们都会发 出空洞的声音。所以,很自然地,应当尽量避免在上面敲击以防止剥落。我不知道佛雷先生做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做,结果都一样——我将把他付给我们三个人每人那150法郎悉数奉还。我无所谓,这笔钱将回到他的资 金总额之中!但请您想一想,用这150法郎可以请两个工人返工,哪怕只是重描一遍,或者改变格调增添些特别的装饰也好(这150法郎包含在我客厅和餐厅的报酬中)。
问题的关键在于为石膏找到附着层;我做了很多尝试, 但仍然尚未找到解决的方法。或许可以先用镀锌铁钉把粗麻片固定在墙壁上, 然后再把石膏附着上去?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有件事:我可不可以请某位同事,有偿的,给这个房子拍几张像样 的照片(我自己抽不出时间)。从室外拍会比较好,尤其是雪景。在新雪点缀之下(屋顶、露台、栏杆等等),建筑的整体效果会更加统一。从第二个露台的西南角拍一张应该不错,正面来一张,背面再来一张。室内也拍几张:客厅、餐厅和厨房;选择角度的时候,请勿让附属取代了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