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书

一个一直跟踪着本书里这些在《新精神》上连载出版文章的朋友,也是一个对我的过去有些了解的朋友,对我说:

你以否定装饰艺术作为结束。而且,你赖以成名的也是你那些完全摆脱了装饰艺术的建筑作品。人们会想:这个人一点儿都不了解小花的美丽,不了解连大自然听了都要颤抖的伟大的希腊潘神的歌声。他是以理论为食的:他的心灵干枯了:对于他来说,一笔勾销掉一次情感的重要轮回,以及表达情感并令其永存的艺术的多样性,是很容易的事情。你不能允许人们对你的结论形成这样的总结判断,而实际上,你的结论是在知识的列岛中长途跋涉后的成果。你必须(让人们)听听,在刚过去的这25年间,你的疑惑与得意——正是在这个时期,我们这个时代的形态好像已在朝着一个深刻革命性变革的加速过程中得以明确。你应该给你思想的成因作出一个自己的解释;在你的书的最后,你欠读者一个可以被原谅的自白披露。

这就是那份自白。

25年前,在我还是个男孩的头脑里,我决定将艺术作为我的职业。如果说我今天已经来到了建筑这个领域,那也是在经历了那些艺术的阶段,那些自由好像更为盛行的、与自然直接接触的、或情感更为直接的艺术。在1900年左右,我跟随着英雄式的征服一切的时代精神,并以为,只有通过装饰艺术,我才能从事严肃的工作:“自由艺术”在我看来,好像太过专心于纯粹的乐趣。更新社会结构是那个时代的话题,而绘画只关注于在懒洋洋景观的草木上洒下太阳的光芒:没人意识到塞尚正在工作,而修拉也曾经出现过。

我的师傅是一位出色的老师,是一位真正的森林中的人,并将我们也变成了森林中的人。大自然是我与伙伴们度过童年时光的舞台。此外,我父亲也强烈地醉心于构成我们景观的山川河流。我们经常登上山顶:广袤的地平线是那样的熟悉。当有茫茫一片薄雾时,它无限的辽阔就像那我未曾见过的真正的海洋。那是无与伦比的奇景。青春期是永不知足的好奇的一段时光。我知道花朵从里到外是个什么样子,知道鸟儿的形状和色彩,知道一棵树如何生长,也知道它如何保持自己的平衡,即使是处在风暴中心时。

我的师傅说过:

只有自然能赋予我们灵感,只有自然是真实的,只有自然能给人类的工作提供一个基础。但是别像那些只向我们展示自然表象的风景画家那样对待自然。要研究它的起因、形成和重要发展,并且在创造装饰物的过程中将它们综合进来。

他有一个很崇高的装饰物的概念,他把装饰物看成是一种微观世界。

对他来说,有 3 个伟大的时期:有莲花的埃及,有茛苕的希腊,以及有林中花朵和野兽的哥特式(对于艺术史的一个激进的精简,你会同意的!)莲花,莨苕,甘蓝或水芹。所以我们的任务是充满热情地研究我们周围的环境:从花蕾,到天边山峦有韵律的重复,我们将建立起最忠实感人的记录逼真形式的词典。我们的风格将是这个国家的一种风格,献给我们国家的诗篇。(你看,Léandre Vaillat先生,在很久以前我也是个地方主义者。

那就是曾经的样子。

我们用10年的时间为我们的国家谱写着一种颂歌。

我的师傅说过:“我们要去翻新这个房子,并恢复那些已经消失的精美工艺。”我们选择职业有案可查:石刻家,木刻家,制陶或马赛克工匠,釉工,铜匠,雕工,蚀刻师,铁匠,宝石匠,壁画家,等等。这是怎样的一支队伍!崇高的热情和全身心的奉献。

星期天,总能在最高山峰的峰顶找到我们。有尖顶也有广阔的斜坡:牧场,牛群,连续的地平线,飞翔的白嘴鸦。我们在准备着未来。“在这里”,师傅说,

我们将建一座纪念碑,献给自然,而我们将把它作为我们生命的目标。我们将离开城镇,在树下生活,紧挨着那个我们将要填满我们作品的建筑。它将融入进整个景观——所有的动物和植物。每年将在那里举办一次盛大的节日,建筑四角将点燃巨大的火盆……

在这些年间,艺术工作室被建立起来。我们装饰过教堂和音乐厅,制作过家具和珠宝,也在墓园安置过碑冢。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离开了家,在城镇外租了谷仓,我们每晚回到那里以更加接近自然。它曾是真实的生活。大字眼:生活!在我们那些年轻的心灵里,苦闷中夹杂着兴奋。太多的能量被宣泄出来,布尔乔亚社会那紧密的组织约束着我们克制于每一件事。年轻人过于真实:他们惹事:他们被排除在一个布尔乔亚蜷缩着的封闭围场之外。我们已经成立了一个学校(有点儿像 10年后的魏玛包豪斯)。之后,城镇学校的老师们就已经开始在远处吹毛求疵。竞争,诽谤,谎言与敌意……我时不时地,甚至一直到现在,还会在街上偶遇我当年的学生。那是一场面对怀疑的公众和竞争的学校的痛苦斗争。最终,社会主义者成了我们的败因。为什么是社会主义者?这可能是我成人后遭受的第一次打击。

我们中的第一个,紧接着又有一个离开去旅行。又回来。(他们)被震惊,并关注地看到那些还在激励着留下人们的兴奋和信仰。有一天,我小心谨慎地走在我同伴们正在装饰的一个大厅圆拱状顶棚下,用一种异教徒的情绪说话。“走开去海边吧你!”他们从脚手架上冲我喊叫。

终有一天,危急时刻到来了。

15年后,一切都结束了。分散,苦难,嫉妒,憎恨。

师傅已经忘记,他和我们,都曾拥有极其固执和任性的内心。浪漫而炫目的冒险结束了。

城镇的布尔乔亚们宽心了:曾经被那么猛烈激荡的水面上的最后一丝涟漪也平静了:纸牌游戏可以平静地继续了,雪茄也点燃了。

这里结束了我的第一段人生篇章。

之后,我一个接一个地探究那些大城市,去学习,去生活,去寻找能发挥我盼望创作的能量的地方,而我体验到了它们的残忍。大城市是年轻人的荒漠,他饥饿地被关在上千扇的门外,却可以听到那门后刀叉的响声。

一条流浪狗的生活。

大城市的学校!青春期的男孩和女孩:长头发的男人,短头发的女人。那些远在战争之前的日子里,波希米亚的做派依然存在。

“我是个孩子正在寻找……一位老师!”在这里6年,在那里4年。这种教育看起来缓慢而沉闷,就像蜷缩的刺猬一样难以接近。在巴黎、维也纳、慕尼黑、柏林,当你感到外面的生活在沸腾之时——一种与学校里谈论的完全不同的生活,难道你应该把自己监禁在一艘那样的船里吗?

在图书馆里寻找真理。书籍。书籍是永无止境的——从哪里开始?你会突然掉到一个深渊里。那里是黑暗的,而你再也不能搞清楚任何事情。

从博物馆里,我得到了没有深渊、没有陷阱的确定性。那里的作品就像整数一样,而且对话没有夸耀:提问者可以随心所欲——而作品往往会回答提出的问题。博物馆里的作品是好学校。

博物馆是庞大的;我只对那些不被称为伟大艺术的作品提问。当然,我在星期天去看契马布埃,勃鲁盖尔,拉斐尔,丁托列托,等等。但是,为了去工作,去绘画,去理解一个人必须赋予其作品的丰富性以及那所要求的浓缩的、传送的、创造的和再创造的程度,我停在了那时没人放下画架的地方——远离大画廊。我常常是一个人……同服务人员在一起。

在克鲁尼美术馆,为了那些挂毯、微缩画、波斯盘子。在吉美博物馆,为了青铜、木制或石制的所有神灵。

在M.Pottier的画廊,为了伊特鲁里亚人和希腊人。

在 Trocadero,为了那些法国教堂的入口。

在玛松楼,为了波斯人的地毯和织锦。

在(自然历史)博物馆去学很多课程。在这个博物馆中有很多要分析的:贝壳,鸟,巨大的史前骨骼和所有现今动物的骨骼。关于事物机理的首要介绍。

在Trocadero的人种博物馆有墨西哥人、秘鲁人和黑人。1907年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儿!博物馆里门可罗雀!黑人,给了我们怎样的启示!

宁巴山(Nimba),母性的神灵!

在柏林的人种博物馆,也是一样。

在伦敦,南肯辛顿博物馆和令人眼花缭乱的印度舞女。

在大英博物馆,贝宁的艺术。

贝尔格莱德人种博物馆的民间的艺术、器皿和地毯。

佛罗伦萨人种博物馆的伊特鲁里亚人。

那不勒斯和庞贝博物馆中的远古装饰艺术。

这些是怎样的课程,怎样的课程!怎样的绘画,发自内心的提问,然后以一个动人作品形式的精准概述来回答!

在 1907 年,我曾去拜访格拉赛特,他建议我去见奥古斯都·佩雷。

奥古斯都·佩雷刚刚完成了 Ponthieu 车库和他在弗兰克林路上的公寓。他过去常用他战斗的声音对每个想听的人说:“我用了钢筋混凝土。”是的,在那些日子,这是一个战斗的问题。那是一个英雄的时刻,而奥古斯都·佩雷正是那个时刻的那个人。他有一个清晰的位置,一个任岁月流逝都永远属于他的位置。

奥古斯都·佩雷惊讶于我如此喜欢博物馆。“如果我有时间,我就会去学数学”,他说。“它们塑造性格。”

我学了数学,而实际上,它们后来从未对我有任何用处。但它们可能塑造了我的性格。

奥古斯都·佩雷还说:“人必须以完美建造:装饰通常掩盖了对完美的渴望。”

我对建造非常热衷。我花了数个下午在巴黎圣母院,带着一大堆来自艺术部的钥匙。我开始知道这教堂里最微小的壁龛,一直到塔、尖和飞扶壁的顶端。对我来说,它是哥特式的宏伟史诗。但我那想要对它哥特形体和诗意所表达的赞赏,却在看到它的建造后收回了。今天,我为一个教堂平面的基本美感而狂喜,也为它自身的基本雕饰塑形的贫乏而茫然。哥特式的平面和形状是宏伟的,闪耀着天才的光辉。但这种应答并没有满足我们眼睛的检试。这是工程师成就的一个惊人的顶峰,却伴随着雕饰塑形的失败。

通过一个境遇使然的机会,我在德国游历了一年多的时间。我被派去研究德国装饰艺术的组织机构。我通过介绍,进入了工厂、办公室、学校、设计工作室。我参观了每样东西,也对每样东西提问。我看到了德国已经着手开始的全部:一个非凡的组织,一次巨大的产出。巴伐利亚装饰艺术组织的主管对我说:“我已经走遍了我们的工厂,并告诉他们的主管—-如果你不马上改变你们的生产方式,完全应用我们的装饰艺术家的设计的话,我将用这个组织的力量反对你,而你将会被打垮!而工业家们一个接一个地排队来了。”

我自然感受强烈,但然后,这种可怕的疑虑慢慢升起:“那又怎么样呢?装饰艺术家能用画在纸上的出自幻想的草图,去改变工业技术那无情而又几近于不受控的苛求吗?工业产品会被完全外来的无关的干预所改进或变革吗?我当时赞赏的装饰艺术家的存在,能指望这个过分的要求吗?

在一些生产金属制品和铁艺的车间里,我看到了一台运行中的丑陋机器——一台捶打机。它接受光滑而精美的铁件,却在一瞬间将其变得满布凹痕,如废铁一样。

那正是关于手工制作的重大变革时期。

第一阶段:人类,没有其他装备,用锤子打造铁锭——尽他的全力去捶打:他没有做出达到其所期望的东西。但这仍然是多么了不起的一种努力,追求完美的奋斗!

第二阶段:机器,既然已经被发明,生产出纯粹、光滑而且具有数学上的精确形状的钢件。钢的时代代替了铁的时代。无法计算的重要意义。

第三阶段:装饰艺术家。信仰:手工制作。他认真地发明了刻痕机,把机器制品做得具有手工制作的样子。多么恶劣的行为!

我的疑惑越来越深,而15 年后,我拥有了清晰的看法:工业它正在跟从它自己演变的轨迹。设计师-装饰师是敌人,是寄生虫,是虚伪的兄弟。(1914年,我在设计教学的报告中,呼吁关闭装饰艺术学校。)

我人生的第三个篇章,我又一次在国外旅行,寻求将会令我头脑清晰的经验,并且试图捕获艺术的源头、艺术的原理、艺术的角色。我开始了解巴黎、维也纳、柏林、慕尼黑的时尚。有关所有这些时尚的一切好像并不确定:但我知道,钢筋混凝土和铁将会产生它们自己全新的形式。那个时代创作的肆意任性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开始了一次重大的旅行,它将是决定性的,穿过那些被认为还未受到扰乱的国家的乡村和城市。我从布拉格沿多瑙河下行,我看到了巴尔干半岛的塞尔维亚,然后是罗马尼亚,然后是巴尔干半岛的保加利亚、阿德利安堡、马尔马拉海、斯坦布尔(和拜占庭)、亚洲的布尔萨。

然后是圣山。然后是希腊。

然后是意大利南部和庞培。

罗马。

我看到了宏伟而永恒的纪念碑,人类精神的荣耀。

最重要的是,我屈服于地中海那无法抵挡的魅力。而这正当其时,在我关于德国装饰艺术与建筑的10年工作(出版在所有的评论中)之后。

阿德利安堡的土耳其,圣索菲亚或萨洛尼卡的拜占庭,布尔萨的波斯,帕提农,庞培,然后是罗马斗兽场。建筑被展现在我的面前。建筑是形体在光线之下的盛大表演。建筑是人类头脑的一次完美逻辑的建造。建筑与装饰毫无关系。建筑存在于伟大的房子之中,那些岁月遗留下来的艰难而崇高的作品,但它也存在于最小的茅屋中,存在于一道围墙中,存在于每一件,或尊贵或谦卑、包含了足以构成一种数学关联的几何的事物之中。

在这样一次旅行之后,我对装饰的尊重终于破灭了。我已经看到了那些以他们的地区风格而闻名的国家,荒诞地使人想起滑稽歌剧的舞台。没有任何装饰能振作起一个旅行者的感受:只有建筑,纯粹的、统一的形式——结构与原型——还有艺术作品:菲迪亚斯或塞尔维亚的陶罐。一种情感的反应,被一组通过精确关系组合的形式所唤起:水平的和垂直的。或是由民间艺术进步提炼而成的作品,向我们展现了一个模式化思想,具有潜在的普遍性的,人类心灵的语言。民间艺术向我们展示了,每个能持久永恒的行为是如何得严肃,如何适应环境条件,一个先前行为它自身是经过了如何的一种发展演进:个人的是如何被吸收进社会之中,而社会又是如何在一种杰出精神和强大意志的影响下滋养了个人的。不会有一点儿消遣,古怪,和一点儿嬉耍。有的只是创作完美事物或者良好工具的渴求。在这两种情况下,都要求着一个人所有的技术和质朴。我们自己的时代,与带着他们的汽车和少女的年轻人一道,在实践着率真?民间艺术的率真是数个世纪的成就的总和。

这次长途旅行持续了近一年。作为一个自由的朝圣者,背着行囊,被一时的冲动指引着,我或徒步、或在马背上、或搭船或汽车,穿越了数个国家,遭遇到了种族差异中的基本人类要素的一致性。到最后,我已经开始确信,一个新的世纪已经到来——20世纪,过去的成就结束了,一种持续的不可逆转的向前的趋势,把握着一个接一个的新纪元,及时地指引世界上的人们走向下一个阶段。

“……公众的判断被迷惑了。小古董和所有炫耀造作的、不合时宜而令人厌恶的事物正在盛行。完全的无知。我们自己携带着致命病毒,游走在那些未被扰乱的国家里,破坏着那些曾经单纯而有信仰的心灵,以及那些曾经正常、健康而自然的艺术。而我感到,这不是一个被动反抗的问题,而是积极行动的问题。因为一次清洗是当务之急,既然人们并不希望毁灭,他们会回归,是的,回到健康,也回到美,回到出于单纯渴望的生活。他们在世界各地回归:茅塞顿开。癌症病菌遭遇到纯粹的、青春的、活力的细胞,生自不屈不挠。没有人希望死去……”(旅游笔记,1911 年)。

回归。领悟。

一个信念:我们必须重新开始。

我们必须开始提出问题。

生命的漩涡。它不是一个美学的问题。在20岁和30岁之间——正是一个人回旋在风暴之岬的时候。那是一个生命体最深层的动力被激活,和一种生活找到它轨迹的时候。一个人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他未能做出任何伪装的时候,他做出了对他生活的选择。这条路,或是那条。在我们内心深处有一个障碍,它坚硬,形成并排列在一个特定的方向。在30岁时,一个人已经处在了一个确定的位置,或者已经穿越了,或者还没有穿越那风暴之岬。

一片沼泽。

我发现自己身处工业之中。一个工厂。机器。泰勒主义,成本价格,到期,资产负债表。这就是它全部。

管理技术咨询公司:这是战后;到处是美好的组织计划,创造计划。

去构思、创造和组织一个企业,一个个体生产单位:事实上是一种有活力的事物……它也可能会死亡!在经济危机时期是一项艰难工作,统计曲线几近疯狂。头脑被一种热情的秩序所统治是美好的。兴奋的梦想,冰冷的理智:当船疯狂地旋转时,你必须把握住舵。

冷酷的理智。意志的锻炼。

一个清晰而独立判断的形成。

哦,Boul’Mich 的波希米亚!一个人不会穿得像个波希米亚人那样跑上赛场参加一场艰苦的比赛。正是在那些漫长而严肃的年月,我让自己融入这种和声之中。这种和声,正是一个运转中的社会存在的理由。是社会现象的方式与原因。当一个人离开设计学院,并且睁开眼睛看这社会的时候,他学着每天考虑到这种和谐,去调整自己最初的梦想以适应那些要素——那些必定最终要依照功用来接受产品的要素。融入这种和声,艺术家对他作品的生产有了一个目标。

我在1918 年遇到了奥赞方。一个清晰的大脑。国家在复活:我们肯定地认为,一个钢的时代正在开始。一个建造的阶段将随着过去岁月的忧虑、无序和试验而逝去。

在 1920 年,与保罗·岱尔梅一起,我们开办了《新精神》杂志,一个对于当代行动的国际性评论。我们希望不再带有犹豫地去建造,希望每天增加一个新的、经由分析产生的确定性,一个处于不断新生、发展与死亡的循环中的确定性,正像我们都知道的那样。但是我们正处于这个循环的上升阶段,努力去达到那接近它运动轴心的更坚固的地面。我们说:有一种新的精神存在,被一个清晰的概念指引的一种建造和综合的精神。小道旁边有美丽可摘的花儿,离开这些小道吧,离开别人踩出来的道路吧。用那些花朵做一个花束,是一种引人的诱惑——去取悦自己,疯狂地取悦自己。这个时代不可思议地屈从于荒唐故事。但只要想想:有很多可以愉悦的东西。一代代人都致力于这个伟大的事件;一种信念盛行,一种完全的客观无私,一种征服的热情,一种将这个时代向前推进、追求胜利的完美动力……而还是有郝麦先生,属于第二帝国的,我们父辈的那一代,他们反对、抵制、拒绝、嘲弄、取笑、侮辱、否认。我们是可怜的,我们绕着跑道奔跑,筋疲力尽,情绪激动。我们的父辈们坐在看台上,在他们中间,法利埃的三色绶带仍依稀可见。我们的父辈们正在抽着粗雪茄,带着大礼帽。他们是上等的,我们的父辈们,而我们就是我们——像流浪猫一样瘦小。就是这引起了怨恨的苦脸,空想的荒唐故事,以及还没开始工作的最年轻人们的疏远。我们已经拒绝在现成的道路俯拾花朵。我们已经努力了,用我们开放的头脑,和我们没有被塞入香水瓶的心灵,去抓住那些真实正在发生的,并朝它的方向作出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