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教堂是白色的时候,合作曾是全面的。”
我从底特律的福特(Ford)汽车工厂离开。作为一名建筑师,我陷入了一种惊愕。在工地,当我拿出一沓 10张 1000法郎的钞票,这些钱都用上,连一个简单的房间也盖不起来!而在这里,同样的10张钞票,福特将交给您一辆久负盛名的魅力十足的轿车。目前的福特已经掌握了最先进的汽车生产技术。10张1000法郎的钞票,这全部的机器的魅力就归您所有!而在我的工地上,工人们一斧、一镐、一榔头;又锯,又刨,误差时大时小。一边是未开化,另一边是——福特工厂——现代化。我目睹了流水线上汽车的装配:一天6000辆小汽车!45秒一辆,不出丝毫的纰漏。在流水线的末端,机械员轮流进行操作:上来,坐下,按下启动按钮。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人们心想:“一定会出差错吧!将不能启动吧!”那是杞人忧天,根本不会出任何差错。就是这样。光洁,完美,没有油渍,没有花斑,在那明亮如镜的罩光漆上,连一个手指印都找不到,一辆接着一辆,汽车出现在我们面前。像神话一般,一眨眼,它们便飞驰在我们的生活中!
今晚我在匡溪(Cranbrook)学院讲到:“这紧扣当今建筑的戏剧性冲突是这样发生的,即,‘建筑业’仍然呆立在进步的道路之外。在福特工厂,是全面的合作,是统一的观点,是统一的目标;全部思想、全部行动凝聚成完美的合力。而我们,我们建筑业所有的仅仅是矛盾,是敌对,是离散,是观点的分歧,是目标的不统一!我们在原地踏步。我们所费不赀:建筑业是个奢侈的行业,整个社会仍居住在简陋与污秽中。或者,即使倾尽钱财来建造,换来的仍是令人气馁的不可靠。看到了吧,建筑产品不入现代之流。
拿起一支蓝色的粉笔,我画出箭头A,写上:个体的自由(liberté individuelle)。拿起一支红色的粉笔,向着相反的方向,我画出箭头 B,写上:集体的力量(puissances collectives)。在两个力的作用下,建筑原地不动。停滞,源于目标的不合。
继续。这个紫色的逆向箭头 C 代表什么?让我们用它来象征一种古典的建筑秩序;我画了一个三角楣。这个三角楣在这儿做什么?我不知道。这是一件纪念品,纪念一场结束于500、1000或2000年前的活动。但,这是严酷的事实:它遍布整个世界——是怠惰,是倒退,是胆怯的象征——它扭曲行动,破坏事业,阻碍建筑的道路。我写上3个问号,因为我不理解,因为,自从我睁开眼睛看建筑,我就在问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这样的 3个箭头:A,B,C,它们相互冲突,它们不仅不满足于让建筑原地不动,还把建筑向后拉。
透过福特,我思考:
建筑?建造庇护场所(Construire des abris)。为谁?为人。这就是纲。如何在可达成的现实中表达这一纲要呢?利用技术,制定方案。制定今天就能实现的方案,运用现有的材料和设备,回应人(心理-生理学实体)的基本需要。在哪里把方案的潜在转化为具体的成果呢?在工厂中,在服从工业生产严格管制的数不胜数的车间里。如何给这革命性的创举注入精神呢?通过建筑,它是时代精神的表达。新的时代已经来临。
由此,基于生机勃勃的现时代,一个有繁殖能力的学说建立起来:
a)纲要;
b)技术;
c)工厂,车间;
d)建筑,城市规划。
再次拿起粉笔。
蓝色,一个长长的、轨迹弯弯曲曲的箭头,表示探寻、摸索以及永不安于现状的创造的步伐——面向未来,背对过去。这是个体的调查研究,是最出人意料的发现。
红色,一个类似的箭头,它与前一个箭头时刻保持关联:这是集体的创举,或小或大;这是互助的事业,或小或大;这是协作,是联合,是激情,是神圣的狂热……
接下来,深蓝色,生物学(biologie)(确定性)。
褐色,技术(technique)(确定性)。
绿色,经济(économique)(确定性)。
黄色,政治(politique)(一件精确而灵敏的执行工具)。
如此一来,建筑的命运将被引向综合。充分且必要的合作集结起来,迈向前方。
迄今为止相互对立的动向在步调一致的行进中排成直线:个体的自由和集体的力量,保持一种审慎的合作,一个平衡的方程。
但愿幽灵不再挡道!埋葬吧,掘墓人,请把它们统统埋葬!
福特的经验,工艺精湛的产品,在现代社会被千百次地重复,它带给我们教益。让我们接受这教益。发发慈悲吧,为人类的福祗做些有益的工作。
勒·柯布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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