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夫·路斯 ,1898年5月22日
穿着体面——谁不想穿着体面呢?我们这个世纪已经消除了穿衣规则。”如今,每个人像国王一样随心所欲地享受自己的穿着权力。 一个国家的文化水平能通过一个标准来衡量,即它的市民中有多少人能利用这种新近获得的自由。在英国和美国,每个人都能够自由地穿着;在巴尔干半岛的国家,只有上层社会的一万人能如此;那么在奥地利呢?我并不介意冒险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一个美国哲学家在某处说道:“如果一个年轻男子的肩上长着一 颗好脑袋,衣橱里有一套好衣服,那他才算富有。”这句话听上去具有哲学意味,它表达了一种对人的理解。如果人们不能通过好的衣着来表达自己,那他们怎么会具有好的头脑呢?对英国人和美国人来说, 他们都渴望成为穿着体面的人。
但是德国人在这方面要求得更多,他们还希望穿着美丽。当英国人穿宽松裤子的时候,德国人立即指出:宽裤子是不美的, 而只有窄裤子才有可能称之为美。德国人对此咆哮、抱怨并咒骂,但他们的裤子却日渐宽松。他们抱怨穿衣时尚就像暴君一样控制着他们。 的确如此,但之后又如何呢?是否已经有了一种新的评价?当英国人再一次穿着窄裤子的时候,德国人现在却又开始了同样的批评,认为宽裤子才是美的。让这成为一个教训吧!
但英国人嘲笑德国人这种对美的渴望。美蒂奇的维纳斯、万神庙、波提切利的绘画以及伯恩斯的歌曲,这些当然是美的!但裤子呢?或者 一件夹克该有三个还是四个扣子?或者一件马甲是该长些还是短些? 我不知道,但这让我不安。当我听到人们讨论这类东西的美的时候, 我会害怕。当某人以幸灾乐祸审的口气问我关于某件衣服看法的时候——“那件衣服应该算美丽吗? ”,我会十分紧张。
最上流的德国人会支持英国人。如果穿着体面,他们会很满意。 他们公开放弃追求美。伟大的诗人、伟大的画家及伟大的建筑师像英国人一样着装。而即将成为的诗人、画家和建筑师则相反,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来打造神庙,让人们崇拜其天鹅绒衣领、艺术化裤子纹理以及分离派领带的美丽。
但怎样才算穿着体面?这便意味着穿着得体。
穿着得体!我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在这些话中泄露了秘密,一种关于我们今日时装的秘密。我们已经通过“美丽的”、“时髦的”、“雅致的”、“整齐的”以及“结实的”等词语来了解时装。但这不是重点所在。 倒不如说,这是一个穿着引人注目的问题。在舞厅中,一件红色的外 套会引人注目。接下来的是,舞厅中的红色外套是不现代的。在溜冰场中,一件高顶礼帽是显眼的。因此,在冰上戴高顶礼帽是不现代的。 在良好的社会中,惹人注目是个坏习惯。
然而,这个原则并非在所有情况下同等地适用。在海德公园里, 一件外套可能毫不起眼,但在北京、桑给巴尔岛或维也 纳的斯蒂芬广场,它却可能引人注目。这件外套只是欧洲的。我们不可能要求有一定时尚和文化品位的人在北京像中国人一样着装,在桑给巴尔岛像东非人一样着装,在斯蒂芬广场像维也纳人一样着装!因此,这个原则的适用范围必须缩小。为了着装得体, 人们一定不能在文化的中心引人注目。
现在,西方的文化中心在伦敦。当然,漫步者走着走着就会走到与其穿着形成强烈对比的地方。当他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时,就不得不换外套。但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们现在能够以最完整的形式来表述我们的原则,它是这样的:在最好的社会中,在某个具体的场合, 在文化中心,当某件衣服的穿着者一点也不引人注目,那这件衣服就是现代的。这是一个非常英国式的格言,每个时尚的知识分子都可能赞同它。但是这遭到了德国中低阶层的强烈反对。没有哪一个民族会像德国人一样有那么多的花花公子。花花公子是那些在环境中只通过 穿着来引人注目的人。如今,人们甚至都尝试用道德、卫生、美德来解释这类小丑的行为。他们之间有一条共同的纽带,它串联了大师迪芬巴赫和雅格教授,还串联了 “现代的” 即将成为的诗人和维也纳地主的儿子。尽管如此,但他们不见得能相处得很好。没有哪个花花公子承认自己是花花公子。他们打着试图消灭所有花花公子的幌子相互嘲笑,将这种罪恶继续繁衍下去。现代的花花公子,或通常的花花公子,是影响深远的一类人。
德国人猜想,是这类花花公子在时尚男装方面引领潮流。但这是对他们这类可怜生物的过分恭维。我们已经看到,甚至不能说花花公子穿着很现代。这对他们毫无用处。因为花花公子总是穿着他周围人认为是现代的衣服。
是的,但这与穿着现代不一样吗?绝对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每 个城市的花花公子看起来都不一样的缘故。在城市A引起轰动的花花公子的穿着在城市B却反响平平。柏林的时装宠儿在维也纳可能会被嘲笑。但是富有阶层总是会优先考虑时尚的变化,而中产阶层却对时尚关注最少。由于不再受穿着法规的保护,他们(富有阶层)不喜欢自己穿的衣服在第二天就被人模仿。因此有必要立即寻找替代样式。 但在这场永无止境地追求材料和样式的过程中,只有最谨慎的方式才 会被使用。伟大裁缝的剪裁新样式只能领先几年,最后只会被一些时尚杂志泄露出去,而成为公开的秘密。然后再过几年,这个国家的每 一个人都知道了这个秘密。这就是那些花花公子走运的地方;他们控制了整个的发展过程。但原始的剪裁样式经历过长途传播之后已经变化了很多;它已经适应了具体的地理环境。
你屈指就能数出世界上伟大裁缝的数目,他们根据最优雅的原则来给人做衣服。实际上,一些旧世界的大都市都没有这样的公司。甚至柏林都没有这样的公司,直到维也纳大师E •埃本斯坦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分公司才结束了这种状况。
维也纳服装制造者联盟的联合展览就不值得称赞了。那些迎合大众喜好的行业必须经常寻找其他方法,因为消费者坚持要满足自己的欲望,这些消费者经常要为许多毫无审美价值服装的出现而负责。但这本应该是手工艺人表现其审美能力高于一般顾客的地方;他们本可以扯起大旗反对大公司,进而做自己想要做的服装。但绝大部分手工艺人失去了这个机会。他们已经在布料选择上显示了自己的无知。他们用罩衣面料来做外套大衣,用外套大衣面料来做罩衣。他们用诺福克面料来做休闲套装,用光滑布料来做礼服大衣。
他们在服装剪裁方面从未进步。很少人会以做优雅风格的服装为出发点;大多数人从花花公子身上寻找灵感。当然,那种人能够沉溺于穿着对襟马甲和天鹅绒衣领的格子套装!某个公司甚至生产了带蓝色天鹅绒袖口的夹克!好吧,如果那件衣服还不现代的话……
但在这里,我将提到一些已经远离这种安息日的人。安东•亚当确实做得不错,就是马甲剪裁得有点短。亚历山大•德 意志的冬季外套大衣做得不错,约瑟夫•胡梅尔的宽松长外套做得好的礼服大衣因有穗花修饰而被毁了。但是,当我试图展开诺福克夹克上明显为胳膊提供额外活动空间的褶皱的时候,我却没能成功,因为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