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爱德华·让纳雷出生于瑞士西北部的拉绍德封市。拉绍德封临近汝拉山脉,是瑞士钟表生产中心。他的父亲是当地手工匠的传承人,而母亲家族世代经商。
1794年,拉绍德封毁于一场火灾,之后按照严格的方格网式规划重建。重建后的拉绍德封被广为诟病,缺少了原有的城市魅力,但也启发了让纳雷之后关于新城市景观的观点。
拉绍德封是连绵美景中的一块麻风斑,但理想主义之风贯穿而过,给予我们希望。这里的艺术传统止步于17世纪的老农场,但如果我们努力尝试,这些华美的老房子就是我们能与之看齐的最佳标准。
致威廉.怀特的信,1910年9月6日
13岁时,让纳雷开始在拉绍德封当地艺术学校学习,这座美术学校是为了培养熟练的手表雕刻师而建立的。在那里,他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位导师夏尔·艾普拉特尼尔,他是一位强调美学而不是机械的导师,他鼓励学生欣赏大自然,并以此为创作灵感的源泉。
艾普·拉特尼尔先生潜移默化地向我灌输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一种对神圣之物、宏大之物的感觉,或更重要的,对抽象之物和无形之物的感觉:这是一种对艺术的渴望以及 一种强大的批判能力,我认为对于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这是我所能渴望的最有益的东西。
致父母的信,1908年6月2日
我的老师非常优秀,他远离周而复始的无聊生活,将自己完全变成一个丛林之子, 也让我们成为同样的人。我的老师说过,”唯一的灵感就是大自然:她自成真理,撑起人类奋斗的根基。但是,我们不要像园艺师那样在自然中工作,不要只关注一个方面;要探究其潜藏的因果、存在的形式、发展的关键,并通过引入装饰,构建一个包罗万象的画面 。”
《勒·柯布西耶其人》,“家庭”
1905-1907年
佛莱别墅平面图
17岁时,我很幸运遇到了一个没有偏见的人,他委托我建一座住宅。18、19岁时,我小心翼翼地建造了这所房子,精心设计了很多细节…..真是感动!
这座房子可能非常丑,但关于它的设计没有照搬任何套路。我明白,房屋是由工人使用的材料建造的,然而建筑成功与否取决于它的平面和剖面。这让我对教学灌输、既定模式和先入之见感到恐惧,在这个不确定的时期,我确信需要依靠自己的判断。
《勒·柯布西耶其人》,“1905年”
从1907年至1908年生活于维也纳时,让纳雷设计了斯托兹别墅和贾库美别墅。两位业主都是让纳雷的第一个客户路易·佛莱的亲戚,带有同样积极、主动的态度和相似的艺术意趣。
让纳雷把图纸和模型寄给勒内·夏伯拉茲( Rene Chapallaz),夏伯拉兹完成了图纸的绘制并统筹了房屋的施工。房子将汝拉的农舍、粗面的哥特石雕、平整的粉刷墙壁和松树装饰主题(屋檐和窗户)结合在一起,以钢筋混凝土做结构,这在当时那一地区的住宅中正越来越普及。
1907年-1908年
在艾普拉特尼尔的鼓励下,让纳雷拿着佛莱别墅的酬金,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意大利之旅。他先去米兰,然后继续前往佛罗伦萨,在那里遇到了工艺美术学校的朋友莱昂·佩林。他们一起参观了意大利北部的16个城镇,包括威尼斯,博洛尼亚、锡耶纳、拉文纳、帕多瓦和比萨。随后他们在布达佩斯短暂驻足,并在维也纳多停留了一段时间,才结束了此次行程。
在佛罗伦萨,让纳雷探索了城市中大部分的艺术古迹。在他游览和描绘的所有城市 内外的古迹中,影响他最深的是位于近郊艾玛河谷(Val d’Ema)的一座14世纪的加尔都西会隐修院(Carthusian Monastery)——迦卢佐修道院(Certosa del Galluzzo)。
我希望一辈子都生活在他们所谓的“小独室”之中。这是一个典型的独屋的解决方案,甚至更好。这是人间中的天堂。
迦卢佐修道院 Certosa del Galluzzo
让纳雷期待在维也纳逗留一段时间,这里是现代建筑和设计的圣地。他却发现,维也纳人热衷于所有流行的事物,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他对此感到失望。这种失望将他引至新兴现代主义大师奥托·瓦格纳( Otto Wagner)、约瑟夫·霍夫曼( Josef Hoffmann) 和阿道夫·路斯( Adolf Loos)。
沮丧且越来越渴望工作的让纳雷, 没有提前打过招呼就奔向了瓦格纳和霍夫曼的工作室。虽然他后来声称,霍夫曼已经给他提供了一个职位,但在让纳雷给老师夏尔·艾普拉特尼尔写信时,霍夫曼早已离开了工作室,且两个人从未见过。就在陷入僵局之时,让纳雷决定前往巴黎。
1908年6月-1909年11月2日
让纳雷在奥古斯特·佩雷(Auguste Perret) 事务所工作了17个月,参与的项目包括各种私人住宅委托、里约热内卢的一家酒店和阿尔及利亚的一座大教堂。
不同于对维也纳的失望,让纳雷在佩雷兄弟事务所的工作令他颇为振奋。他对这位建筑师有着英雄式的崇拜。在佩雷的影响下,让纳雷突然放弃了艺术和手工艺的原则,试图在使用钢筋混凝土的基础上实现严格的结构理性主义。
他在巴黎的各个博物馆和法国国家图书馆度过无数个下午,努力拓展艺术史方面的知识。他后来提到,大多数建筑师的问题在于缺乏艺术史观念和对重要艺术法则的了解。
在一番游历后,让纳雷短暂返回拉绍德方,并在此期间为当地新组建的艺术联合 工作室设计了一个艺匠作坊 Ateliers D’artistes (最终未建成)。
1910年11月1日-1911年4月1日,让纳雷在德国彼得·贝伦斯(Peter Behrens)的工作室工作了7个月。当年格罗皮乌斯和密斯都在那里工作过。贝伦斯以追求非传统建筑风格的激进的功能主义而闻名,这一点对卓越的年轻人才来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他从贝伦斯那里学到了一套严谨的古典风格设计法则。
然而,让纳雷很快发现自己受到严厉的贝伦斯的压迫,他渐渐认为工作室的设计方法浮于表面,并为此而感到沮丧。尚年轻的让纳雷严重缺乏信心,为此他痛苦不堪。
每天我的脚下都是万丈深渊。每当我开始做什么事,觉得自己不至于是这件事上的白痴时,事实总是证明,在某中不基公平的程度上——尽管如此可恶、如此难以接受—我的确就是一个白痴。
致父母的信
1911年5月,离开贝伦斯的工作室之后,让纳雷与朋友奥古斯特·克里普斯坦因一 起踏上了6个月的东方之旅,穿越巴尔干半岛至土耳其、希腊和意大利。他的所见所闻囊括罗马尼亚的乡土建筑到伊斯坦布尔的苏菜曼尼耶清真寺,他在旅途中用草图记录他的见闻,建立了一套终生受用的观察与研究方法。
1911年夏末,让纳雷穿过色雷斯地区前往阿索斯山,在那里他深受数个选址特别的修道院的启发。随后他来到雅典,整整三个星期,他每天都去帕提农神庙观察研究。
在雅典,让纳雷画了一幅又一幅关于帕提农神庙的速写和草图。这座古老的多立克式神庙,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一直是灵感的来源。他在《走向新建筑》中将整整一章节的内容献给了帕提农神庙。
回到意大利,他在庞贝度过了难忘的时光,画了一些真正意义上的建筑分析素描;在罗马时,他参观了蒂沃利镇的哈德良离宫,并研究了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尤其是圣彼得大教堂。犹为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期间,让纳雷再一次返回艾玛河谷的加尔都西会隐修院——迦卢佐修道院。
东方之旅后,让纳雷回到拉绍德方。夏尔-艾普拉特尼尔在工艺美术学校开展了一个新的分部,交由让纳雷负责。让纳雷还开了自己的设计公司,与艺术联合工作室关系密切。
1917年,让纳雷移居巴黎。他在巴黎经由介绍结识了一些法国瑞士裔和商界人士。
在30岁生日后不久,让纳雷在马克斯·杜·布瓦的支持下,开了一家制作混凝土砖的工厂,从发电厂的废品中制造砖瓦,但以彻底失败告终。让纳雷花了三年的时间做了很多工业建筑设计,其中大部分未建成。
1918年,让纳雷搬进了位于圣日耳曼德佩区雅各布街20号的阁楼公寓,一住就是17年。
1922年初,让纳雷遇见了30岁的伊冯娜·嘉莉,她生于摩纳哥,是一个裁缝兼模特儿。她爱笑爱闹的性格和玩世不恭的幽默感与让纳雷冷静理智的天性形成强烈的反差。他们关系是相对私密的。伊冯娜很少出现在与丈夫的建筑项目相关的公众场合中。
1922年,勒·柯布西耶与他的堂弟皮埃尔·让纳雷建立了合作关系,皮埃尔·让纳雷曾在日内瓦和佩雷兄弟事务所接受过专业的建筑培训。1923年, 他们在赛弗尔街(rue de Sevres)上靠近乐蓬马歇百货公司的一个修道院的走廊里设立了工作室。
1917年12月,他经由奥古斯特·佩雷介绍认识了奥占芳。奥占芳教他如何以纯粹主义风格作画,并与他合著了《立体主义之后》(Apris le crbisme 1918年) 和《现代绘画)(La peinture moderne 1925年)。这些成果加上他们的文章和展览,在巴黎的前卫先锋圈中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我对艺术的思考越来越倾向于造型,倾向于形式和意蕴更丰富的线条。目前,我的尝试还没有展现出明确的形式,真是令人失望,但我已发动了全部的想象力。我想要种清晰感、 光泽感和锐利感,唯有纯粹的笔触、原则、韵律感和融治的色彩能够满足此种需求。我乐于画不洁之物。我笔下的女人身上散发着原始的野性和火热的情欲。
让纳雷日记,1918年5月12日
自1918年11月以来,我每天都在画画。我穷尽一切可能去抓住形式的奥秘、提升自己的精神,就好像杂技演员每天锻炼肌肉、培养技能一样。我认为,如果我作为建筑师的作品能让人们从中悟出什么东西,其本质亮点都要归功于这种秘密的努力。
《勒.柯布西耶其人》1918年
1920年夏天,尽管身陷各种财务问题,让纳雷与奥占芳共同创办了《新精神》杂志。
事业变得至关重要,命运之钳正在收紧。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逃过此劫…..时间无情,反思让我彻夜难眠。
我已经缩回到自己的壳子里,不再对外界的细节感兴趣,也完全丧失了社交能…..你不知道在巴黎这座城市挣扎求生是什么滋味….在这思想的世界里,唯有确立自己的地位才能找到出路。
致父母的信
1920-1925年,发行五年间,《新精神》刊登了许多杰出的先锋写的文章,例如让·谷克多(Jean Cocteau)、 阿道夫·路斯(Adolf Loos)和特奥·凡·杜斯伯格(Theovan Doesburg)。
作为一个笔名,“勒·柯布西耶”诞生于让纳雷为《新精神》写的一系列文章中。在世界各地树立了“勒·柯布西耶”的形象:一名现代建筑和设计的思想领航者。
直到1925年,他具备了清偿债务的能力。柯布西耶从《新精神》的文章中整理发表了4本书,其中第一本是《走向新建筑》(1923年),这本书之后略有修订并在1925年再版。《明日之城市》(1925年)也影响广泛。
王舒轶. (2012). 勒·柯布西耶建筑中的曲面 . 硕士论文. 清华大学
[…] 无论是花园城市还是光辉城市,二种模式都从生物分类学转化过来。在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柯布西耶的速写和草图中,动植物的写生数量之多,让人很难想象这是建筑研究,而如一位专业的生物学者,因为他的兴趣显然集中在分类系统方面。“住宅是住人的机器”是柯布西埃最著名也最受争议的一个断言,广泛流传的解释把它和工业机器联系在一起,似乎缺乏人性的温情,但我以为这是误解。把它和生物系统联系起来,和一种不满足于经验概括、人为臆造与粗糙直觉而寻求一种更加抽象的体系化的空间组织概念联系在一起更加恰当。如果给光辉城市模式一个评断,那应该是:城市是住人机器。机器没有灵魂,这标志从主观偏见向种科学的客观认识的转变。 […]
[…] 勒·柯布西耶、路易斯·康和斯卡帕是我这一代人的参照物。我有幸与这些大师有过许多直接的经历,我的建筑观念的形成也受到了他们的影响。我相信,我们制作建筑的方式,我们对新问题的敏感度,植根于我们之前的建筑文化所建立的历史遗产。在建筑中,就像在艺术中一样,人们不能谈论进步。只有在为新情况提供新答案的尝试中才会有连续性。 […]
[…] 罗西在《城市建筑》一书中同样认为,有必要重新反省现代建筑运动的立场,对此,最行的通的就是向现代艺术家的观念请教,这种工作之所以重要,特别在于现代艺术以前所未有的自觉程度回答了什么是艺术这个重大问题,现代建筑也包含着这样一种企图,而现实的困难以及自身斗争策略的误导,它所未能真正建立起来的理论观念仍须到现代艺术运动中寻找。1980年代初以来,国内建筑界进发出一股强劲的对建筑进行理论思考的热情,调整了研究的志趣,人们普遍认识到,必须超越过去那种准史料层次的研究,而进入“科学的”、“哲学的”研究阶段。严格说来,我们的研究还未达到这一阶段,正当我们热衷于学科建设时,这里所谈到的现代艺术以及现代建筑的立场,即对任何正统学科建设的批判现象,无疑会使人困惑,但是,理智上的困惑可能成为探索的动源,我们不能在认识一种新现象时只依据旧的知识框架,否则我们甚至连柯布西埃那本名为《走向新建筑》的小册子都读不通,例如我们可能认识不到,他对建筑“法式”的研究远比他出于意识形态的热情的“新”更重要,对于那句屡遭批判的名言:“建筑是住人的机器”,我们可能把它理解为一种艺术表现,可能把它引申为一种关于空间安排的机械决定论的原则,但不会把它看做是一种关于建筑本身的工艺学的观念以及避开抽象的学理推理,对具体形式进行直接分析的程序。应该说,现代建筑运动的立场中,对于“建筑是什么”这个问题,尽管回答的过于笼统,但象“法式”、“功能”这类关键词汇,以及面向建筑本身进行实验的态度,使它必然包含着这方面的回答。与我们通常理解的具体的设计概念不同,这类回答影响着我们可以称之为“一般性设计”的观念,内聚着某种普遍原则,例如,罗西从理论上就把类型化的设计讨论称之为“一般性设计”,我们对俄国形式主义的反省就是从现代建筑中这类一般性设计观念相关的一般性艺术问题的探讨入手,它们曾经共享过一种庞杂的精神氛围。促成了作品自足体观念的提出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氛围? […]
[…] 正如我在论文中反复强调的,现代运动的观念与方法来自于艺术实践,对随之而来的理论问题既不拨高,也不解码,而是在一个类似于语言实体的平面上,一般方法论的问题比解释性的结论重要的多,同时,对立体构成性意识的强调,对任何教条化的正统地位的不懈消解,使得这里讨论的方法论问题带有反对任何预先设定的方法的性质,反对方法是现代运动在方法论上的最重要的基本原则,尽管随着理论的深入以及各类艺术具体的差别,理论上的术语有所不同,但彼此之间的统一性,也许比我们了解的更加紧密。在形式主义的文学理论中称之为“形成”与“变形”,在立休派理论中称之为“分析”与“综合”,在巴尔特式的结构主义活动中,称之为“分割成分”与“编配”,在柯布西埃这样的建筑家那里,也抱有一种初步的关于建筑的“法式”与“转化”的想法,而在密斯那里,则更加重视建造过程的“构造”的一般性理解与操作,归根结底,这里面都有一种将艺术看成是本文自足体的观念,研究的志趣则转向对结构与语法,对一个预先未曾设定的的过程的重视,并由此出发,引出关于艺术本身,关于客体与意义之间关系的真正的问题。现代运动的共同点之一就是,它们都无意于给当下的问题以一个合乎理论的解释去抚慰现代人的焦虑,而是致力于提出真正的问题,并去解决问题,问题的解决也不意味着结论,而是意味着关于人与世界关系的更深入的问题的不断提出。 […]
[…] 勒·柯布西耶 Le Corbusier […]
[…] 进一步说,现代建筑一开始发展出的纯粹形式主义,其美学上的潜能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发挥,也缺乏理论上的总结,而为了克服它,后来的现实主义的功能主义又过于机械与简单,功能主义确实有剥离传统文化与意识形态制约的效果,但归根结底,它很容易和老的“代表论”、“反映论”混滑,蜕变为教条,所以,在象类型学这样的思想提出之前,只能说有一种准现代建筑语言。当然,这并不是说一种真正的现代建筑语言只发生在罗西这样的建筑师与理论家之后,罗西的贡献是真正把类型学思想引入了城市研究,在他之前,无论柯布西耶、密斯还是路易斯·康等人,都是类型建筑大师,在他们的作品中,类似于聚合体的建筑语言概念比比皆是。但我要说,他们实际上一直是孤独的,在罗西这样的建筑师出现之后,类型学的实验思想才从拥有孤独走向拥有了公众。至于什么是真正的城市设计的类型学研究,即取决于把建筑的语言真正放在一个语言学的基底上,也取决于对“结构”与“结构方法”的理解与运用。 […]
[…] 勒·柯布西耶 Le Corbusier […]
[…] 勒·柯布西耶 […]
[…] 勒·柯布西耶 Le Corbusier 图源:《Concept Sourcebook》 […]